天人合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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聖人抱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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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位一體
草書 33x80cm 2023
出賣耶穌: 與友人談我略知的基督教義
潘國鍵
(一)
作為基督徒，應該潔身自愛，不貪錢財; 對自己(不是對別人) 要有較高的道德標準，愛神愛人。幾年前，可敬的鍾良施校長(已返天家，教徒典範，十分懷念)來多倫多，順道探訪國鍵。國鍵問鍾校長，何以基灣小學上午校今天高掛著一張橫布額，大大的字，寫著「愛國愛神」。為什麼不是愛神行頭呢? 校長默然無語，仁厚長者也。唉，為了生存，國鍵怎會不同情兼且諒解呢? 國鍵又說，主耶穌降臨，有兩個偉大的貢獻: 第一是為天主完成了預許的救恩工作; 第二是今天養活了千千萬萬的人。所以，人們讀聖經，宜認真地去發掘，說不定是一條財路咧。
掘呀掘，遲早有寶物! (日劇語)
(二)
羅觀翠教授是國鍵中五中六同班同學，至今仍常有聯絡。她放棄高薪厚祿，前赴廣州中山大學開設社工系，組織社工小組去幫助弱小同胞。這才是基督徒的好榜樣，國鍵可真敬佩咧!
《聖經》不是基督信仰的全部，而更須要捨棄財富，幫助弱小，這才叫與主同行。可惜國鍵兩樣都辦不到。只讀了一點《聖經》，洗了禮，自稱基督徒，也實在笑話了。
老友們素知國鍵疾惡如仇。大家基督徒，兼又同學好友，國鍵才敢放膽相信: 益者三友，有直、友諒友、友多聞。老友情同手足，例如國鍵和六十多年老同學、著名科學家胡紹燊教授，見面時攬頭攬頸，開吓玩笑，何來什麼尊重不尊重呢? 沒聽過自己要和自己的手腳互相尊重的。除非大家不再是老朋友了。
(三)
當然，和老友們討論問題，形而下的較安全。飲和食德，不會害人。形而上的，例如聖經道理，若思而不學，一下子諗多咗、諗歪咗，遺害人間。此國鍵所以戒慎恐懼，如履薄冰。聖神(聖靈) 在國鍵心內，似該是替我抹塵埃，讓我的心靈恢復本有的天主性的光輝。此我傳統文化所謂「吾日三省吾身」、「時時勤拂拭，勿使惹塵埃」也。朋友天主油漆之說，小弟費解。
(四)
基督教「信望愛」三德，以「愛德」為最大。何謂「愛」?「愛是恆久忍 耐，又有恩 慈；愛是不嫉妒；愛是不自誇，…不求自己的益處，不輕易發怒，不計算人的惡…。」(歌林多前書13:4-8) 故此，真假基督徒不難分辨，一試就會現形。小小事情就向別人發脾氣的，肯定是假貨!
(五)
請恕我又講一下我的經歷。國鍵有幾位中學老同學，一聽見基督教三個字，總就咬牙切齒。有一位且諷小弟星期日係去「拜神」。教會的惡劣形象，令人沮喪。教徒各自在教會內關埋大門，圍爐取暖。教外朋友稍一批評，自己沒好好反省，好好解釋，動輒就祭出「互相尊重」的大旗，恐怕是自尊心作祟居多。國鍵自知毫無稍足令人尊重之處，因此從沒想過要別人尊重自己，而祇懂努力尊重別人。 想主耶穌當日飽受唾罵，他可有面露不悅，向群眾高喊要尊重他麼? 唉，唯我獨尊，欠缺思考和反省精神，正正是今日美國某些基督徒的一大缺陷。
須知世上除了師傅耶穌之外，人皆「瞎子」。神父牧師，豈會例外?「瞎子豈能給瞎子領路？不是兩人都跌在坑裏嗎？」(路加福音 6:39) 主耶穌說的。(註)
對於自以為是、掛羊頭賣狗肉帶領人們跌坑的「瞎子」，竟還要我拍拍手掌，尊重尊重，國鍵的良知(靈魂)在哪?
(六)
在西方基督的教會裡面，其實早就撒播了排外和性別種族歧視的壞種子。年來美國某些極端教會，異端邪說，蠱惑人心。他們和白人種族主義，一拍即合。政客要依賴教會的金錢和勢力，尤其是信眾的選票。牧師則想憑藉政黨的政治勢力，去實踐他們所謂的「真理」。
於是乎，牧師政客互相勾結，今天終於成功上演了禁絕墮胎，迫害同性戀。復倡議驅逐異教徒(特別伊斯蘭教) 和新移民。喂，有色人種(當然包括華人), 他們又怎會放過呢? 白人政圈稱之為「 Culture War」; 異端教圈美之為「我最依聖經行事」。這等近乎反智的「大義凜然」，卻正正是今天美國社會撕裂的禍亂根源。
如此下去，美加排華，指日可待。華人信徒，今天若還懵吓懵吓，替這等異端搖旗吶喊，又或沉默包容，豈不笨哉?!
( 2023年耶誕月撰於多倫多如心齋。也無風雪也無晴。)
(註)
他又向他們講比喻說：「瞎子豈能給瞎子領路？不是兩人都跌在坑裏嗎？沒有徒弟勝過師傅的：凡受過完備教育的，僅相似自己的師傅而已。怎麼，你看見你兄弟眼中的木屑，而你眼中的大樑，倒不理會呢？」(路加福音 6:39-41)
He also told them a parable, “Can one blind person guide another? Surely both will fall into a pit? Disciple is not superior to teacher; but fully trained disciple will be like teacher. Why do you observe the splinter in your brother's eye and never notice the great log in your own?” (Luke 6:39-41)
(按: 「木屑」比喻小過錯，「大樑」比喻大過錯。)
(完)
農圃餘憶
潘國鍵
(一)
農圃道新亞書院有三位老師是我印象最深刻的: 嚴耕望先生，牟潤孫先生和王德昭先生。
嚴師最愛惜我，對我的影響也最深。我在《恩師嚴耕望教授與我》一文(1)已有記述，不囉唆了。
(二)
嚴老師所精專的歷史地理，艱辛枯燥，讀的人恐怕不會多。而懂得運用他的研究成果來治學的，相信也相當少。我立志跟隨先生，就是希望以史地研究，為國史解讀另闢蹊徑。
僥倖沒令嚴師失望。一九八二年在香港大學寫成的博士論文《北魏與蠕蠕關係研究》(2)，就是用北鎮建置，說明了北魏亂亡，主因殊非「孝文漢化」。當日北鎮的建立和北魏蠕蠕關係國防政策改變，才是罪魁禍首。嚴師讀後，十分高興。
(三)
牟潤孫老師則經史大儒。四年級我修先生的「中國史學名著選讀」課，成績B。他對我當沒印象。
一九七一年中大研究院一年級，我對學術界爭議的玄奘出發西行取經的年代問題，深感興趣，因而往見牟師。他借我《東方雜誌》，內載陳垣先生《書內學院新校慈恩傳後》一文。七二年初，我兼用突厥史料作旁證，寫成《玄奘西征年代考》(3)，釐正了陳垣先生和羅香林先生兩家的謬誤，並論定玄奘於隋文帝仁壽二年(602 AD) 出生，太宗貞觀元年(627 AD) 西行取經，高宗麟德元年(664 AD) 六十三歲圓寂，最確切可信。
牟師讀了，歡喜之極。也許是這個原故，研究院二年級我拿了個獎學金，港幣伍仟大元，約當時津貼小學教師的半年薪水。哈哈，蕪文竟然換大錢，真神奇!
(四)
大概是一九七九年吧，退了休的中文大學歷史系系主任王德昭教授，告知我大學成績未符申請博士班規定。牟師、嚴師聞之，立寫信給我的恩師港大中文系系主任趙令揚教授，俱極力推薦。未幾就取錄了。國鍵雖亦港大碩士畢業，但港大中文系收新亞學生讀博士，在當時來說，殊不多見哩。
牟師、嚴師和趙師悉心的教導、愛護和扶持，終身不忘!
(五)
一九八六年，國鍵在香港中環三聯書店展覽廳舉行個人書法展覧會。牟師十分高興，答應開幕日前來。是日，出席者除嚴師之外，還有饒宗頤、趙令揚、杜祖貽、全漢昇、羅慷烈、何丙郁、陳炳良等教授，俱知名學人。相信他老人家也很想來湊湊熱鬧。可惜因為遠住美孚新邨，健康欠佳，行動不便，終沒成事。
不兩年，老師就捐館了。今天回想，仍甚惆悵!
(六)
王德昭老師呢，則有六事可記。
其一，一九六九年秋，我僥倖拿了個什麼「新亞書院一二年級全院成績最優異獎」。王師是班主任，十分高興，請我們全班去尖沙咀車厘哥夫餐廳吃飯，順帶履行班主任每學期須與學生聚會的院規。首次去高級餐館用膳，有點興奮咧。
印象中，這獎似乎包括一個小小的助學金，條件是每周往訓導處做點抄寫。因此和余允文先生熟絡起來。先生曾開玩笑說: 書院教員，「坐以待幣」。既隨和而又幽默。
(七)
其二，我在三四年級修王師的課，成績全都拿A。王師講授「中西交通史」，精彩萬分。遂對中亞草原民族活動，開始產生了興趣，大大影響我日後治史的路向。此外，王師又贈我大疊自己抄寫的研究資料小卡片，可惜字小密麻，沒法看懂。唉，他對我的期望，半生感激。不過，全辜負啦!
(八)
其三，約一九七零年初，牟潤孫老師將退任中大歷史系系主任。王師或因求升，和全漢昇老師有點嫌隙。了無實據，信是子虛烏有。不過，嚴師嘗誡語國鍵，治學不一定要在大學，似亦有所感觸焉。
(九)
其四，一九七一年秋剛入讀研究院，大學本科四年的政府助學金早已用竭。為要揾學費和生活費，下午去小學教書，走咗王師兩三堂課。有一次，課後給他捉住「照肺」。唉，真箇欲語還休、欲語還休，暗道無銀點過秋? 王師的失望，相信是這時開始的。
碩士畢業論文面試，王師對我向來嚴格，說我行文不該白話文言夾雜。嚴師愛我心切，一一代答。嘻嘻，兩老不停一問一答，考試那就完結了。真險!
(十)
其五，一九七九年左右, 我前往中大拜訪王師，問可否申請報讀中大的博士班。王師劈頭就說，你學士僅得個二等乙級，有碩士都係冇資格嘅! 即時碰一鼻子灰，慚赧至無地自容。
緣去緣滅。自此，沒膽再去見老師了。
(十一)
人間如夢。新亞樂事，瞬成餘憶。庸愚的我，但記農圃道上，幸遇諸師，收我為徒，人生因而大添色彩。上天賜國鍵如斯大福氣，今道山歸近，治史無成，朽木難雕，能不愧乎?!
2024年元月，七十五歲眇叟潘國鍵誌於多倫多如心齋。嚴冬暴雪，寒風習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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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(1) 載潘國鍵《年在耳順》。Toronto: The SenSeis, 2019，pp. 5-10。
(2) 潘國鍵《北魏與蠕蠕關係研究》。 臺灣: 臺灣商務印書館, 1988。
(3) 潘國鍵《玄奘西征年代考》，載《新亞書院歷史學系系刊》。香港: 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歷史學系系會，1972，頁29-45。Toronto: The SenSeis，2024，將再版。並國鍵網站https://poonkwokkin.com ，「雜作」欄。
(完)
逢吉者，大吉利也
甲辰新歲，國鍵書賀
天意高難問，後會且深期 (杜甫)
草書 68x35cm 2024九月